湖南向交通问题顽瘴痼疾开刀：从一起3死20伤事故揪出背后的漏洞

2019年12月8日，湖南省岳阳县某保健品商行组织商行客户及工作人员，租用由驾驶人刘某驾驶的湖南龙骧神驰运输集团责任有限公司岳阳客运公司湘F11739中型普通客车，从岳阳县大沣和超市出发，前往相思山公园游玩。12时2分许，该车行驶至岳阳县月田镇稻田村赵洞片土地塘村级道路时发生侧翻，跌入山坡，造成1人当场死亡、2人经医院抢救无效死亡、20人受伤的较大事故。

事故车辆监控视频

事故发生后，立即引起社会高度关注，村级道路是否能允许大中型车辆通行？驾驶人及乘客的交通安全意识存在哪些不足？班线客车偏离核定班线4个小时，企业主体是否知情？当地政府职能部门采取了怎样补救措施？带着这一系列问题，12月17日，中国交通广播记者随湖南省交通问题顽瘴痼疾整治办公室报道组前往岳阳展开调查。

村级道路上出现中型客车

12月8日12时3分许，家住岳阳县稻田村的村民万霞正在家里吃中饭，突然听到“轰”的一声，紧接着就听到外面有人喊着说：出车祸了，有辆货车翻下去了！万霞开始还有些不敢相信，以为是邻居在开玩笑，因为家门口的这条路经过的车都很少，更何况是一辆货车，可听着邻居一遍又一遍的呼喊声，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决定去现场看看。赶到事故现场，万霞一看竟然是一辆客车，当时自己就慌了，“现场没有一点声音，好像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一样”她告诉记者，现场还能说话的乘客惟一说的一个字就是：冷。她赶紧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给他们穿上，又叫还在家里的人准备热水，回过神的万霞立即报警。

事发路段

记者来到现场后看到，事发现场位于岳阳县月田镇稻田村的一条水泥公路上，事发路段为一条南北向的“S”型路段，路段由北往南行车方向右侧是陡坡，左侧为山坡，整条水泥路面有效宽度最宽3.5米，最窄仅2.9米，而事故车辆的车宽就有2.27米，并且在临崖一边无护栏，警示标志也很少。记者了解到，类似这样的村级道路在岳阳县还有很多，大部分是村民自筹自建的，由村民自己管理、自己修缮，相关职能部门的管理职责并不明晰，仅仅是方便当地村民出行，是不允许班线客车通行的。那既然不是班线客车通行线路，这辆中型客车又怎么会行驶在这条路上的呢？此类村级道路的监管者又是谁呢？

村村通公路是一项让老百姓生活更便利的利民政策，但是对于更多像“稻田村”这样沿用多年的村民“自建自管”的管养模式，已经不适用于当前的道路管养需求，暴露出相当大的安全漏洞。路通了，管理就必须迅速跟上，才能真正彻底地根治此类交通问题顽瘴痼疾，预防交通事故的发生。

交通安全意识淡漠得令人惊讶

12月8日，星期天，是事故亲历者陈阿姨盼望已久的一个周末，周一到周五在家带孙子，难得的周末加上和好朋友一起出游，让陈阿姨的心情比当天的天气还要好，可没想到的是，几个小时后却让陈阿姨“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事故亲历者陈阿姨

记者来到医院采访陈阿姨的时候，她回忆说，当时车上的人数加上司机大概有25个人，有的人坐在前面的驾驶区域，有的就3个人挤着坐在2个位置上，都没系安全带。在旅行快结束的时候，去万某（保健品商行员工）家里吃中饭途中就发生了意外。“车子翻下去的时候什么也不记得了，好像做了一个梦一样，一觉醒来我就在地上了”，陈阿姨说，“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发生车祸了”。

乘车不系安全带是一个老生常谈的交通安全问题，真正重视这条“生命带”的人又有多少？事故中，除了乘客自我安全意识需要提升外，客车司机的安全意识更是令人惊讶。

驾驶人刘某

驾驶人刘某告诉记者，发车前已经提醒过乘客系安全带，“但是大家不系，我也没有办法”。营运车驾驶人除了提醒乘客开车前系好安全带外，难道就没有其他举措？并且在后面的采访中，刘某说，他是第一次行驶到这条村级道路，对于线路情况并不熟悉，也没有提前做好行驶线路规划，是由一位当地村民在前面骑摩托车带的路。

营运车辆驾驶人，不仅仅是一个手握方向盘的开车人，更是一个需要把乘客从起点送至终点的安全保障员，当所有乘客选择乘坐这辆车的时候，当发动机轰响的那一瞬间，全车人的生命就牢牢地栓在驾驶人手握的这个“小圆盘”上。如果，驾驶人看到乘客都没系好安全带，就不发车；如果，驾驶人能拒绝驶入陌生道路；如果，驾驶人在险要弯道停车，让乘客下车后再驶过弯道……人的安全意识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而不是事发后的“我当时知道”“我现在后悔”。

企业监管漏洞致营运乱像丛生

湘F11739中型普通客车事发当日行驶轨迹

12月8日中午，是湖南龙骧神驰运输集团信息中心监控员周某的值班时间，而她却并没有监控到已经偏离客运轨迹近4个小时的湘F11739中型普通客车。是监控员监控不力？还是监控根本就监测不到呢？这样的包车行为是否合理合规呢？

记者首先采访到了由司机刘某等11个人组成的“胖哥车队”车队副组长王某。王某表示，并不允许私自运营，如果要承接其他运营业务，必须要向公司和运管部门申请临时线路牌，而王某以接到业务太晚为由，并未向公司报备，而此次也并非他的“第一次”。那对于这种长期违规经营，班线客车直接所属企业难道不知道吗？难道不应该负起监管责任吗？

龙骧神驰有限公司客运分公司经理徐彬彬告诉记者，车队揽私活的情况，他们是知道的，的确是监管方面存在漏洞。事故发生后，该公司才对GPS设备进行了升级。

“我们有两百多台车，不可能每台车的情况我们都清楚”工作人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我们使用的系统没有电子围栏功能，所谓的监控，也只能监控到车辆是否超速以及疲劳驾驶的情况，以及事后通过GPS查看车辆行驶轨迹。”工作人员介绍，他们的日常巡查主要是在下午两三点这一时段，而事故发生在中午12点。

记者从道安监管云平台查询到，近一个月来，龙骧集团客运车辆违法总数为579次。涉事的龙骧神驰运输有限公司违法未清零客运车辆是17台，逾期未年检的是2台。并且就在11月，岳阳市交通运输综合执法支队就已经对该公司进行过约谈，下达了整改通知书，今年内已经进行过4次约谈，但仍然没有引起该公司的高度重视，将整改当作耳边风。

岳阳市交通运输局副调研员谭嘉旭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此次事故也暴露出主管部门对客运企业的监管不力，抽查不及时的问题，接下来将加强对监管技术升级，加大对违规运营的打击。

事故发生后，岳阳市、县两级党委政府高度重视，公安、交通运输、应急管理、卫健委等部门相关负责人及岳阳县政府主要领导第一时间赶赴现场，组织开展救援工作；市、县两级公安机关迅速成立专案组，调查事故成因及责任；湖南省公安厅、省交通运输厅、省应急管理厅相关负责人当天赶至岳阳县组织指挥开展相关工作。

岳阳市公安局交警支队道路交通事故深度调查专家孙建忠表示：事故发生之后，当地政府积极进行了补救措施，设置了“禁止客车通行 违者重罚”的警示标志和限高门，在弯道处，也设置了连续弯道的警示标志，下一步，交警将会同道路主管部门，对村级道路开展全面彻底的隐患排查，列出治理清单，特别是对于临水临崖的路段，彻底根治影响交通安全的顽瘴痼疾。

岳阳县人民政府副县长张奕表示：岳阳12.8事件损失惨重，教训深刻，同时也暴露出诸多问题，如生产经营企业在组织过程中没有树立安全红线意识问题，驾驶员安全意识淡薄问题，教育培训力度不够的问题，更有客运企业非法经营疏于管理、制度缺失的问题。交通问题顽瘴痼疾的整治刻不容缓，在今后将举一反三，引以为戒，将重点问题进行专项整治，杜绝此类情况再次发生。

目前，驾驶人刘某，湖南龙骧神驰运输集团责任有限公司，岳阳客运公司监控中心主任吴某、车队副组长王某、信息中心监控员周某，岳阳县善道行健保健品商行员工万某、黄某等6人，已被公安机关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相关调查工作还在进行中。 

来源：记者丨李绍楠 李文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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